必一运动我们见到华娟时,她一如往常地一身黑色,妆容素雅几近于无。她说,爱穿黑色是为了保持对色彩的敏感,作为一名设计师,她每天要与数不清的色彩打交道。
华娟的工作室位于上海M50创意园区,20年没搬过家,隔壁是中国最重要的当代艺术家之一丁乙的空间,整个园区聚集着大量画廊,艺术氛围浓厚。这座隐于苏州河畔的三层工作室,曾有不少名人和艺术家造访过,前来定装。
“梁家辉先生6月份上海电影节开幕和闭幕的服装,都是我们为他度身设计和制作的。”华娟说。除此之外,张恩利、薛松、曲丰国等中国最具代表性的当代艺术家在出席展览开幕时,穿着由华娟定制的服装也几乎成了标配。华娟热爱艺术,也收藏艺术品,在艺术圈有不少深交的好友,她也将艺术融入到服装设计中。
让更多人穿上自己的设计,一直是华娟的梦想,这背后还有华娟的一个更大的愿景,“未来我们想要打造出一个源自中国的高级时装品牌。”
我是在上海的永嘉路长大的。我的母亲是一位独立女性,也是我最早的时尚启蒙,她是一位老师必一运动,她当年风华正茂的时候,是很注意自己的仪表的。
印象很深的是,有一次她要出门开会,穿了一身灰色毛衣搭配灰色针织裙,内搭一件材质上乘的天蓝色衬衫。我当时觉得好美,原来灰色还可以这样搭配。后来我开始借妈妈的衣服来穿,对搭配渐渐有了自己的要求。我从小是弱视,视力只有0.3,在一片模糊中对色彩更加敏锐,黑色有很多种黑,灰色也有很多种灰。
我并非时尚科班出身,毕业后去北京短暂工作了几个月,就回上海,决定创业做服装设计。我从小喜爱艺术,但要成为一名成功的女性艺术家是非常难的,比男性艺术家难太多了,选择做服装设计师,既可以表达自我,也能够实现经济独立。
2009年,我在上海时装周发布了第一个系列,获得了“最佳风格奖”,挺意外的。第二年我们又拿了这个奖。通过他人的肯定,我感到自己也许在这个领域有一点天赋。
在我看来衣服其实就是软的建筑,而人的身体就是建筑的框架,我想通过面料去探讨衣服和之间无限的可能性:层叠的、空旷的、飘逸的必一运动、内敛的……
09年之后的10年里,我只做高定。大家平时接触到的成衣,大多是在流水线上生产的,每一件衣服要经过很多人之手和机器处理。而高级定制是一个设计师和一个工艺师,从头到尾做完所有,全程手工打造,耗时少则三周,多则半年以上。所以高定就是一件可穿着的艺术品。
我们定制过一件有9个口袋的衣服,当时旅法艺术家严培明老师来我们工作室喝茶订衣服,他说自己从来都不带包,想这件衣服可以把想要用的东西都随身装着,因此这件衣服有了更多口袋。
还有一件秋冬的外套,用的是军人在野战时才会使用的油蜡面料,后背像龟背的弧线一样隆起,袖子也是弧线型的,穿在身上会有一个软雕塑和软建筑的感觉。这件衣服章子怡也很喜欢,她定制的那件刚刚完工。
做高定,这是一个设计师品牌的倔强,接下来我们每年大概只做三件,另外还有定制线和成衣零售线。
我有一个小本子是随身携带的,因为每一天都有很多启发从四面八方涌来,艺术、建筑、文学……用常玉的画和博尔赫斯的诗句融合成一个系列;以米其林餐厅的料理为灵感;从弗朗西斯·培根油画中尖叫、扭曲的人脸发散出来,形成扭转的裙子下摆;今年春天刚发布的新系列,香料成了灵感……
20年前在M50创立工作室的时候必一运动,当时薛松老师的工作室就在M50,张恩利老师、丁乙老师他们的工作室都是在这,我想还是一起可以扎个堆什么的。在工作之余必一运动必一运动,我很喜欢艺术收藏,从很小、很便宜的画开始,也有十几年了。
嘉玲姐,因为我们都很热爱当代艺术,自然成了好朋友。她只要来上海,我们一定会见面。她也很喜欢我们的衣服,每一次穿都会@我们,非常为朋友着想。
2023年3月的那场秀,请到梁先生的起因,是有一天我们正好在一块吃饭,他聊到自己出道的时候第一份工作就是模特,“你们应该请我做模特走秀”。
为了这场秀,他在剧组里专门请假出来。那个时候他还在过敏,只彩排了一遍就上秀场了。他出场之前,我说您放松就可以了,他竖了一个大拇指就出去了,特别可爱。他出场时围巾蒙住半张脸,但所有人还是一眼就把他认出来了,全场都在尖叫。他的状态实在是太棒了,有影帝的风度。
那场秀,也是我们首次发布男装高定系列,梁先生之外,还邀请了艺术家张恩利、空间设计师周光明,以及沪语推广者徐祥。
张恩利老师一直以来对我提出的要求就是:一定要成为国际大牌。他那么害羞的人,为了帮我们走秀,都没有参加香港巴塞尔艺术展,当时艺术界的人都在问:张老师去哪了?
他和另一位艺术家曲丰国在走完我们的秀之后,分别有欧美的奢侈品牌请他们走秀,但他们都拒绝了,“因为我是艺术家。”
几乎我的每一场秀,王琳都在台下。我就问她,能不能来做我们的模特?当时没有人想过出圈这件事情。我认识她非常多年,也知道她生活中经历了什么,我非常钦佩她那种柔韧的力量。走秀时为她选的那套衣服是种子系列,种子是很有力量的,从土壤里面生根发芽,破土而出。
非常感谢这些朋友们,需要帮助时,他们都是二话不说就同意了。i人的交友方式就是我们是慢热型的,但是我认可的朋友,我一定是把心掏出来给TA的。
每一年走完秀,我都会收到很多朋友的信息,说秀有多好看,衣服有多美,有些人都感动到落泪。其实,这些美丽背后的代价,是体力透支,是食无味、不能眠,是眼里和脑子里面没有任何其他的事情。
时装周之前,我们要筹备好几个月。工作室的墙上贴着倒计时,每天撕掉一张纸。看着数字慢慢往下减,内心的紧迫感逐渐增加。每天我一睁眼就来工作室,到时间吃东西只是因为身体需要。好像除了完成走秀、打磨作品,我的生活里已经没有其他事情了。秀场音乐有时候选到凌晨三四点,这时候同事们都走了,是工作室最安静的时候。
直到大秀开场前最后一刻,我一定还在后台抓细节:腰带的扣子系得对吗?模特的情绪对吗?鞋子和包搭配得对吗?……
时尚从业者的生活状态,很像芭蕾舞者的那双芭蕾舞鞋。外表看起来美好优雅,还有一些诗意,当鞋子脱掉的时候,我们会看到一双丑陋的脚,全是伤疤,甚至还在流血,这是我们真实的生活。再热爱的工作也一定不会是只有你想做的那一部分,但这就是生活。
尽管如此,我很享受工作,工作可以给我带来价值感——在一个行业领域里,通过自己的努力成为“武林高手”,这让我感到快乐。我想,这与波伏娃带给我的影响有关。在我成长的道路上,她始终是启明星一般的存在。
青春期的时候,父母家教比较严,大部分时间我都自己在家看书。在十三四岁,我读到了波伏娃。在那样的年代,她通过写作和教学的收入,已经可以非常好地支撑自己的需求。
她让我很早就意识到,女性的“自由”在很大程度上建立在经济独立的基础上,不管是什么工作,一定是女性实现独立的方式之一。你的独立可以带来相应的尊重,来自方方面面的尊重。
我享受工作,也享受我的自由。如果可以的线岁。而且服装是设计师本人内心最好的写照。如果我不热爱我的工作,我做出来的衣服一定是非常丑的,选出来的面料也一定是不开心的。
今天,在不同行业领域也有中国的奢侈品,而在时尚领域不多。我想要把我自己眼中的美呈现出来,想要很多年以后我们能够打造出一个源自中国的高级时装品牌,让更多的人感受到,体验到。